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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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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日。

小少爺赤司征十郎的生日在聖誕節前夕,冬季中大雪紛飛的一天。

熏理為此向金井申請了三天的假期,在編輯們羨慕嫉妒恨的眼神中飛奔回家——很少有女人結婚後還能家庭事業兩不誤,然而沒心沒肺的熏理毫不在意她們怎麽看待她。

赤司家在女主人熏理的動員下早早起床準備征十郎的一歲慶典,這也是小少爺初次在正式場合露面。考慮到一歲的孩子身體嬌弱,雅史體貼地將晚宴安排在傍晚六點至十點。

自從與征十郎的接觸逐漸增多,她的心情連帶著愉悅了許多。盡管赤司家不推崇西方過節的那一套,她仍將征十郎的嬰兒房精心布置一番。室內門窗緊閉,使得屋外一絲寒風也無法通過縫隙鉆進來。壁爐裏橘色火焰上下跳竄燒得正旺,照亮了清晨略顯昏暗的房間,壁爐上掛起一排白邊紅襪子,被小玩具和彩色包裝糖果塞得鼓鼓囊囊。

“媽……媽媽……”

征十郎在床上緩緩爬行,身上穿著與發色極為相稱的新衣服,一邊伸出肉呼呼的胳膊去拽熏理的衣角,稚嫩的嗓音宛如棉花糖一碰就化。

嬰幼兒時期的孩子心智發展飛快,尤其征十郎還是個繼承了他父親頭腦的聰明孩子,熏理對此很是欣慰——還好孩子頭腦方面不太像她。

“抱……抱……”

他似乎不願看坐在床邊裝飾小型聖誕樹的熏理將他晾在一邊,主動開口向從未拒絕他的母親索取擁抱。

熏理笑靨如花,自家兒子很少撒嬌,偶爾一次她怎麽會嫌棄呢!

“小征,生日快樂!”她摸摸征十郎的紅腦袋,劉海的長度已經遮住他的半個額頭,看上去很是乖巧。

事實上,不哭不鬧的征十郎確實乖巧得有些詭異,最初那段時間熏理總擔心他面部神經壞死、甚至想到了極為普遍的“自閉癥”。她曾在他身上嘗試過許多同齡嬰兒喜愛的游戲(比如說飛高高……?),但他反應都不是很強烈。

所幸經過觀察她發現征十郎學習能力極快,詞匯量遠超她的想象,反應也靈敏。熏理只好將他“不茍言笑”的特性怪到他父親身上。

……

熏理視線轉向面向窗外,大雪紛飛的場景與一年前的景象重疊。一年前的這個小生命的誕生本就是她所創造的最大的奇跡,不同於曾經所承受的刻苦銘心的痛處,現在的她至少還有活下去的理由。

倘若幸福存在於她所愛的人的甜蜜的呼吸裏,每天都有機會與親生骨肉相處的熏理感覺滿足感仿佛快要溢出來的蜂蜜。

她的思緒飄到九霄雲外,直到懷裏的征十郎不舒服地扭動身子時,她才重將他放回床上。

“征十郎,想要看看你的生日禮物嗎?”她的眼睛瞇成一道月牙,搖晃著手中的小馬駒公仔逗弄著他。

他仿佛聽懂了母親的話,聽話的松開了小爪子,低頭專心致志地擺弄起毛絨玩具。

一個小時後,熏理抱著被裹在羽絨服裏的小白面團子,有些吃力地抱著他下樓出門。身後尾隨著小女仆片瀨和看不得小少爺出一點閃失的志川管家。

從小在嚴寒地帶長大的她不但不畏懼刺骨寒冷的風,反而最愛銀裝素裹的冬季。但征十郎就不怎麽適應低氣溫,剛出門便打了個噴嚏。

“夫人!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吧……”

“這怎麽行?都說好了要給他禮物。”熏理溫和地回絕了志川的提議。畢竟她早征求過雅史同意,志川反駁不了。

“但這天氣——”

“不如,我們坐車去吧。雖然沒多少路程。”熏理想到了折中的辦法,終於贏得了志川的讚同。

要說這幾個月最大的收獲,除了征十郎滿足了她當個好母親的願望,便是她與赤司家家仆的接觸也逐漸增多,處事更為圓滑。

熏理在窗上呵了口氣,車外景象從模糊轉為清晰。第一次乘車的征十郎按耐不住,好奇地眨著眼睛打量四周。

轎車緩緩駛進赤司家地盤上極為隱蔽的地方,她也是前不久才發現自己所居住的環境裏有處馴馬場,並了解到雅史獨特的愛好:馬術。

私人馬場上最好的一匹馬正巧在征十郎出生那一天同時產下了全身雪白的小馬崽,便將其命名為“雪丸”。雅史本就有將馬駒贈送給征十郎的意願,卻因他太小才等到一年後才讓他接觸。

熏理也是初次來參觀馴馬場,她兒時偶爾會在休假日同妹妹去馬場游玩,印象中對騎馬的記憶卻太過模糊。

一歲的小馬駒不像嬰幼兒期的人類那般脆弱柔軟,它已有半人高,在父母的教導下跑起路很利索。雪丸白得有些不可思議,色彩中不帶一絲雜質,毛茸茸的鬃毛也是純白。它的兄弟姐妹則是黑一塊白一塊,身上混雜著斑點。它在覆蓋雪層的草地上奔跑,幾乎要與雪融為一體。

熏理不敢帶征十郎靠的太近,僅僅隔著圍欄讓他伸長脖子,瞪大眼睛細細打量眼前長相奇特的動物,與他出生起所見過的事物有著完全不同的形態——

“小征,這是雪丸,它以後就是你的朋友了。”

她沒有用「寵物」這個冷漠的字眼。也許等征十郎再長大一些,有了雪丸的陪伴他也不會太寂寞。

就在他的小手幾乎碰到雪丸的鼻子時,小馬駒也打了個響亮的噴嚏——也許它被小嬰兒盯得不耐煩了,又或許被征十郎的碰觸弄癢了鼻子。

征十郎嚇得趕緊縮回手,臉色煞白。他擰起眉毛,看上去快要哭出來了。

“別怕,雪丸不會傷害你的。”熏理細聲安慰他,他便很快恢覆平靜。

母子二人從馴馬場回到住宅後已過去兩小時,眼看晚宴在即,熏理不得不與征十郎短暫地分別,回臥室梳妝打扮一番。盡管晚宴的主角是征十郎,她充其量不過是「掛名赤司夫人」,這同樣是時隔一年後熏理首次出席在赤司家舉辦的活動。

“又將是一場戰爭——”熏理望向鏡中那個不再蒼白無力的自己,嘴角揚起恰到好處的弧度,似有若無的笑意很適合這張臉。盡管她更愛那個無拘無束想笑就笑的自己。

“咚咚。”兩下敲門聲代表時間到了。

作為女主人,她有必要站在大門口迎接客人的陸續道來。熏理猶豫地看了下鋪在床上的看似柔軟幹燥的皮草披肩,考慮到利弊後只好披上它。

……

最先抵達主宅的是跡部一家。熏理的臉部神情瞬間緩和許多,甚至打趣起即將去英國上私立小學的景吾。

景吾的個子近年不斷抽高,也許是開始接觸網球的緣故,他也不像以前那樣瘦弱,眉宇間少爺氣勢更濃。

“小景吾,去了英國別忘記小姨我~”

“我才不會想起這麽不華麗的小姨呢。”他磨著牙,熏理總能輕而易舉地將他惹毛。

典子拉過景吾的手,朝熏理投去抱歉的一笑。

“還是沒能說服麻衣來看看你。”

“沒關系,”熏理不在乎地擺手,“幾個月前說了要幫我,現在又開始神隱,她就是這麽莫名其妙。”

將跡部一家送進屋後,兩人陸續接見了一些重量級客人,此後雅史體貼地讓她進屋陪征十郎。

“唔,也好。”她點點頭,也沒興致再待下去。“小征第一次見那麽多生人,說不定會害怕。”

“別小看他,他的適應力極強。”

雅史語氣中帶著自信,臉上多了一絲淺淺的笑意。盡管表面看不出,他對征十郎的動態十分關心,相較於熏理,他對孩子的愛更為深沈低調。

征十郎也因此成了夫妻二人關系的調劑,讓他們至少能心平氣和面對面聊些日常(雖然80%有關孩子的教育問題)。

赤司家獨子的處女秀自然吸引了各界關註,保險起見這次宴會邀請的大多是赤司、松原兩家沾親帶故的親戚,以及兩方重要的合作夥伴。熏理僥幸地用征十郎做擋箭牌,時不時以“去看看孩子怎麽樣”為由臨陣逃脫,將應付名媛小姐的重任交至經驗豐富的典子。

典子無奈地盯著熏理“逃竄”的背影,她的二妹依舊讓人很不省心。

“跡部夫人,赤司夫人與小少爺關系真親密,看來他們並不如外界所傳……”

“當然,小征可黏他母親了。”典子迅速調整好面部表情,輕描淡寫地一句話打破了她們的質疑。

「與其說小征黏著熏理,不如說熏理一直喜歡調戲她兒子……」她在心裏腹誹道。

晚宴進行得出乎意料的順利,像是為了驗證雅史的話,征十郎從頭到尾一直開啟乖巧小孩模式,期間除了餵完食瞇了一會兒覺,被熏理抱在手中繞大廳轉了三圈,拜訪完所有參與宴會的賓客——他們無一不拼命搜刮肚裏的形容詞誇大地讚美這位年幼的繼承人。

熏理一面客氣有禮地給予回覆,一面在心裏譏笑。多虧典子的信息量讓她意識到某些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親戚是如何在背地裏評論赤司這一家子的。

也許只有經歷了時間洗刷與種種歷練後才能真正有所成長,倘若想真正挺起胸膛讓人打心底地敬仰他,赤司征十郎將來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然而赤司夫婦將在日後化為他最堅實的後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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